之前溅上的鲜血仿佛还残留着热意，现在上面干干净净。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    一句道歉，直接把五条悟钉在原地。
    “她救了我。”
    “然后消失了。”
    家入硝子声音干涩。
    她见惯死亡，多惨烈的画面都能无动于衷。
    这次，却不愿意将那个字付诸口，那样致命的伤正常绝对活不下来。
    可尸体消失了。
    她抱着一丝希望，却忍不住愧疚。
    桃山枝的存在很微妙，她对五条悟很重要。
    现在形势不明，几人保持默契，不宣于口，不对外表露，不明真相的人只把她当成普通的病患。
    当时，家入硝子听到门外动静，预感不妙，带着状况外的桃山枝从后窗逃走。
    她是十分珍稀的反转术式拥有者，咒术界唯一的奶妈，除此之外完全没有战斗力。
    正面对上强敌，毫无胜算，更遑论还有一个更加柔弱的桃山枝。
    逃走是她们的唯一选择。
    拖延时间，至少在援兵赶到之前不能被抓住，这是当时家入硝子的唯一想法。
    这个决定没有错。
    但出现了意外。
    敌人进犯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。
    是熟悉东京咒术高专内部的人员。
    家入硝子心下一咯噔，很快反应过来，她没时间犹豫，翻出窗后，拔腿便往食堂方向跑。
    正午出的事，早上来治疗过的人大概率会在高专就餐，敌人入侵的动静不小，那边咒术师听到警报会第一时间往这赶。
    她们需要拼命地往援兵方向跑，争取获救时间。
    两人咬紧牙关奔跑在小道上。
    家入硝子常年留守高专，日常有进行体能训练，只是不像其他咒术师强度大，桃山枝就不同了。
    她是个死宅。
   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，非必要连话都不爱说，毕业后靠父母留下的积蓄，她不需要出门工作。
    没跑几步，她就上气不接下气，双腿像灌铅一样。
    身后脚步声在逼近，心跳声和喘息声重叠在一起，回荡在空旷的路上。
    这样下去不行。
    桃山枝心一横，握紧拳头，调转方向回头。
    “桃山？！”家入硝子目露惊愕，来不及去拦。
    “家入小姐你快跑！”
    诅咒师一愣，他没想到桃山枝会放弃逃跑。
    赶上门送死的十分少见。
    警惕之下，他以为桃山枝拥有特殊术式，提起十二分精神，举起手中的长刀。
    诅咒师接到的命令是活捉家入硝子，其他人——
    生死不论。
    “桃山被一刀砍中。”
    可恶！
    职业的特殊性，让她看淡生死。
    可，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，这样的震撼、愧疚……
    “对不起。”
    除了道歉，她不知道能说什么。
    是对五条悟，也是对桃山枝。
    室内安静下来。
    五条悟站在门口，背着光，家入硝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，却察觉到——
    空气中涌动着什么，压迫感极强，仿佛随时要撕扯、挣扎出来，让人毛骨悚然。
    凝滞片刻。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一声轻得仿佛叹气的声音。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
    家入硝子手心渗出冷汗，湿而黏。
    略感烦躁，她伸手去掏衣兜里的香烟，没有摸到，指尖碰到一个外表质感粗糙的东西。
    等等，这是......
    “桃山给你的信。”她将有些厚度的信封递过去，刚才慌乱之下，信被随手塞在口袋。
    最终，这蹚浑水的事还是由她来完成。
    五条悟接过信封，沉默扫过上面端正的【五条悟收】几个字。
    没有拆开，随意放进口袋。
    “谢啦。”
    见他要离开，家入硝子忍不住出声，“五条，你.....”
    “没事。”
    五条悟回过头，神情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不同，“这是她的选择。”
    选择——
    再一次。
    从他身边逃走。
    “五条老师你回来啦！”这时，虎杖悠仁三人匆匆跑过来。
    他们刚做完任务，回来就听说诅咒师入侵高专。
    一路过来，满目疮痍，地上还有未处理干净的血迹，三人惴惴不安，见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后才松了口气。
    但——
    虎杖悠仁紧急刹住车，他很敏锐，站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犹疑不定。
    来得好像不是时候。
    两位大人之间气氛不太对劲。
    三人交头接耳、相互推拒，最后虎杖悠仁被两位无情的同期踢出来。
    “那个。”虎杖悠仁摸着脑袋，在他们充满压力的注视下，干笑一声，对家入硝子道：“家入小姐，有人要我给你带话。”
    “我？”
    虎杖悠仁挠挠脸颊，也觉得十分神奇，“刚才我们在门口碰到一个人，比我们大一些的姐姐。”
    他举起手比了下自己耳边的位置，“大概这么高。”
    又比了个长度，“这么长头发的。”
    家入硝子和五条悟一愣。
    “她说，她没事，不用担心。”
    “诶？五条老师你去哪？！”
    虎杖悠仁刚说完，便见五条悟砰的一下消失。
    他愣在原地，疑惑不解，转头询问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未果。
    三人面面相觑。
    老师这是怎么了？
    “别管他。”家入硝子走过来，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，“谢了。”
    “啊？这、这没什么啦~”虎杖悠仁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。
    一旁的伏黑惠眼尖注意到，家入硝子唇角翘起，脸上是难得的笑意。
    另一边，桃山枝已经离开，独自走在荒凉的山路上。
    之前逃离涩谷，不确定五条悟能否阻止羂索，她目标是远离东京。
    而现在。
    她要去找吊坠。
    找到后，再寻求在这里生活下去的途经。
    原以为改变剧情，就可以回家，可目前来看，并不行。
    也许她还需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。
    桃山枝叹气。
    她要的不多，至少不要再露宿街头了。
    忽的，她脚步一顿，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，后背针刺一般泛起痒意。
    就好像正被人注视着。
    桃山枝头皮发麻，回头。
    山路寂寥，没有人，只有风吹过的响动。
    她觉得奇怪，却不敢再想，匆匆离开。
    人消失后，五条悟从林中走出，望着桃山枝离开的方向良久，脚胶在原地。
    片刻，他转身回去。
    第13章 回到世田谷
    桃山枝没想到，自己有重新回到这棵橘子树的一天。
    橘子依然没熟透，又苦又涩，难以下咽。
    再一次，她木着脸、不带任何情绪吞下酸橘子。
    离开高专，她循着记忆，回到世田谷公园。
    徒步。
    这段时间，她把前二十年没吃过的苦受了个遍，身体没什么问题，精神状态十分美丽。
    为找到遗失的挂坠，她几乎将整个世田谷公园翻过来。
    树林、野营地、草地、网球场、游泳馆，甚至湖泊。
    就差下水捉鱼，扒开鱼嘴，看看有没可能被鱼吃掉。
    一无所获。
    找不到了。
    这结论一出，像一把刀扎入脑中，旋转、搅动，太阳穴尖锐地疼。
    桃山枝靠坐在树上，视线毫无焦距，心脏还在跳动，却空落落的。
    她和自己世界唯一的联系消失了。
    哦，不对。
    从高专死遁，她又换上了那套经典皮肤。
    兔子睡衣，巴掌大的苹果和一把小刀。
    桃山枝不理解。
    这几件没用的东西跟甩不脱的牛皮糖一样，逢死必刷新，自己最珍重的挂坠却跟长脚跑了一样，再也没回来。
    疲惫、无力、挫败，种种情绪席卷而来。
    她没去管又一次开始饥饿的肚子，裹着睡衣，靠在树干上，闭目屏蔽掉一切杂念，挖出自己的记忆，逐帧分析，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。
    遇到那只咒灵前，她确信挂坠是在的。
    那么只能是途中丢失的。
    总不能是被咒灵吃了吧......
    十一月的东京，逐渐步入冬日，夜风裹挟着寒意拂过她的发梢，桃山枝忽地睁开眼睛，目光一凝，警惕地看向树下。
    空无一人。
    婆娑的树影被月色映照得有些寂寥，草地上突兀出现一个纸袋。
    又来了。
    桃山枝心底直冒凉气，差点从树上摔下去。
    这两日，不定时的，在她失去戒备的时候，总会有一道目光注视着。
    不危险，却让她浑身发痒、难受。
    紧接着，就跟触发某种机制一样，睁开眼就发现各种莫名其妙出现纸袋，没有任何标识，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。